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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庄子.山木篇》讲了一个故事：“方舟而济于河，有虚船来触舟，虽有惼心之人不怒，有一人在其上，则呼张歙之，一呼而不闻，再呼而不闻，于是三呼邪，则必以恶声随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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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故事说如果一个人正在渡河，一艘空船与他自己的船相撞，即使他是个坏脾气的人，也不会变得很愤怒。但若他见到一个人在船中，他会对他高喊让开，假如对方没听见，他会再三叫喊，并开始咒骂,一切都因为那船上有人。
大自然的风雨交加，电闪雷鸣，人力不可抗拒，人们便习惯自然，顺应自然。如果祸患因人事而起，就更容易发生纷争。人的信念系统往往因环境而改变，因固执己见形成“本我”，因恐惧和不安，对外筑起防御的心墙。一个人从主观视角看到的问题，总不会是全面的，可人往往不自知。
所以首先要有“虚舟”的心态。“舟”这个意象多有飘逸自在之意，“两岸猿声啼不住，轻舟已过万重山”“舟遥遥以轻扬，风飘飘而吹衣”。和“船”相比，“船”显得阔大，“舟”则多突出轻灵、朴素的特征，表现漂泊、孤独、清高自持之味。庄子的小舟，漂泊在心湖之上，偶与空船相撞，悠然而过。而人如果遇到碰撞，就容易陷入“我执”，无法释然。我们终其一生都在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，外界风雨再大，保持内心的虚静，看山是山，看水是水，就不会执着于和他人计较。生活中常有船来触舟，需要很坚定的内心、虚空的态度才能保持航向；放下“本我”，才能看到开阔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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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居易有诗“身心一无系，浩浩如虚舟”，我们以虚舟心态虚己，听任外物，处世无心，便会身无羁绊，抵达逍遥之境。庄子一生追求的逍遥，不是任意妄为，而是心无所待。大鹏鸟飞上九万里高空，到达自己的自由之境，但是它依然有所待，凭借大风才能扶摇直上，这不是真正的自由。一个人心无挂碍，不计名利、荣辱，放下“我执”，才会真正逍遥。和老子的不同在于，老子的无为而治服务于政治和社会治理，庄子则对功名利禄持藐视态度，超脱世俗的一切，寻求“无所待”的精神境界，所以，至人无己，神人无功，圣人无名。
很多时候，影响人的不是事情本身，而是人对事情的看法，所以还要有“虚舟”的视角。不滞于物，不困于心，转变看问题的角度，也许是放下“本我”最简单的办法。惠子得到魏王赏赐的葫芦种子，种出来的葫芦有五石之大，可是这么大的葫芦却很脆弱，不能装重的东西，惠子一气之下把这些葫芦打得稀烂。而庄子却把这些葫芦绑在一起做了腰舟，浩浩乎江湖之上。可见，打开思维，转换视角，常常让人豁然开朗。人如果把所有事物都当做虚舟，就不会有分别心，也不会有执拗、苛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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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子的浪漫是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，逍遥于天地间”，是的，与江上之清风，山间之明月相伴，时间的小船一路前行，所抵之处皆是风景。想起柳宗元的那首《渔翁》：
渔翁夜傍西岩宿，
晓汲清湘燃楚竹。
烟销日出不见人，
欸乃一声山水绿。
回看天际下中流，
岩上无心云相逐。
这不系之舟，正藏在山水绿意之间，藏在清逸出尘的心境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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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：朱靓
- The End -
※ 文章来源于试翼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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